第40章(第1页)
或许是因为刚刚才在湖水中泡过的缘故,来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些阴寒的气息。 牢牢制住她双肩的手更是冷得吓人,指尖上残留着的冷水霎时浸透了她的衣衫,留下大块的水渍。 惜翠拧紧了眉,试着挣了挣,没有挣开。 虽然来人透着股冰冷冷的寒意,但惜翠还是隐隐约约能感觉出,在这冰寒中所包裹着的炙热与躁动。 炙热与躁动? 脸上滚过什么冰冷的圆圆的东西,来人终于开了口,嗓音清而哑,“你是谁?” 天际云雾渐散,残月终于探出一个小尖儿。 月光下澈,湖波微漾,波光与月光终于照出了来人的面目。 那是―― 卫檀生? 不怪惜翠惊讶,主要是现在的卫檀生和她印象中相比,出入实在有点儿大。 剧情发展到这个阶段,他已经还了俗。 样貌一如既往没什么改变,眉眼清俊,鼻梁挺直。头顶不再像以前那样光秃秃的,他留了发,头发还不是很长,堪堪齐肩,以一根发带束在脑后。 虽然被水浸透了,湿漉漉的。 但依稀能看出他发型倒有些像妹妹头? 她的记忆尚且停留在不久之前,一眨眼的功夫,卫檀生已经留了个滑稽的妹妹头。惜翠有点儿发愣。 但留给她震惊的时间不多。 她马上意识到,卫檀生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。 可能是吃下了糕点的缘故,他双眼在月色的映照下,泛着动人心魄的暗光。那股温润内敛的禅意已散去得一干二净,周身萦绕着极具危险的侵略性。 死死扣住她肩膀的五指,此时也灼热得像炭烤。 他不可能不认得吴惜翠,之所以会问出这句话,很有可能是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。 要攻略卫檀生,她还没打算献身。 惜翠使劲儿推了推。 压在她身前的男人像座小山,而这具身体的力气又跟猫儿一样。 任凭她如何推,卫檀生依旧纹丝不动。 “你是谁?”卫檀生又开了口。 他能察觉出面前的女人有些熟悉,但究竟哪儿比较熟悉,他却是想不出来了。他糕点吃得多,误食下去的药也更多。 他本不是重欲的人,男女媾和在他眼中,无疑于野兽行径。任由淫欲驱使之人,粗陋可鄙。 比起这些,更重要的是,他不愿如此轻而易举地就着了旁人的道 然而,山上多年清修,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欲念被药物一勾,一朝喷涌而出。如野火燎原,纵使他跳入湖中,也不能浇灭一二。 察觉到身下女人的挣扎,他不自觉地又用了些力气,压得更紧。鼻尖依稀漂浮着些极淡的红梅暗香混合着微苦的药味儿,很好闻。 卫檀生循着这股暗香探去。 颈侧传来的男人沉重的呼吸声,惜翠整个人都僵住了。 隔着湿透了的布料,她也能感觉到卫檀生紧绷着的滚烫的肌肉。 这小变态的状态很危险。 惜翠心中敲响了警钟。 “我是吴惜翠。” 心中越紧张,反映到行为言语上惜翠反倒越镇静。 她冷淡地说。 积雪压在梅树梢, 风吹过。 残雪和着梅花瓣,扑簌簌地落下。第54章婚约 “吴惜翠?”男人疑惑地轻问。 紧扣着她肩膀的五指,缓缓地松开了。他往后退了小半步,低下头,仔细端详着她。 惜翠眼睫轻轻颤动,雪花落在眼睫上,凝结成霜白。 冬日呼出的白雾,在半空中交缠弥散。 卫檀生的眼中渐渐复归清明。 “原来是你。”他轻笑道,那股侵略性的威压也陡然一松。 卫檀生果然对吴惜翠不感兴趣。 惜翠松了口气,头一次庆幸她的身份实在太招人嫌。 “抱歉。”卫檀生面色温和,“我不知晓方才的人是你。” 惜翠不置一词。 要说卫檀生不知道这其中是她在搞鬼,这不可能。但不知道为什么,他却没表露出来,态度倒是一如既往。 就算在书里也是一样,温和而宽容,就连女配在他脑袋上放羊,也是从容自若。 惹得书评区心疼他心疼得要命,再一次发出灵魂拷问。 吴惜翠这货什么时候死。 现在惜翠知道了,卫檀生她不在意,这不代表着他当真心胸宽阔,温和无害。原著中,吴惜翠的“郁郁而终”恐怕和他脱不了干系。 “你为何在此?”卫檀生又问。 “屋里太闷,我出来走走。” 往常,吴惜翠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。 如今见惜翠神色淡然,男人倒是略感讶然。 只是,他不感兴趣的人,他向来不会放在心上,也无意探究吴惜翠的变化。 她是何模样,于他,并无半分干系。 “原是如此。”卫檀生笑道,“屋外风大,你身子不好,还是快些回去罢。” 言语虽是关切,却只字不提“我送你”这三个字,摆明着是要她拖着病体,自己跑回去。 如此对待一个病恹恹的少女,不可不谓狠心。 惜翠反倒如释重负,她现在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面对他,卫檀生这个态度刚刚好。 这同时也提醒了惜翠,看来,在他心中,确实没吴惜翠什么分量。任凭吴惜翠如何针锋相对,甚至侮辱他是个瘸子。卫檀生也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。 这种无视,比恨更加难办。 眼看卫檀生神情,似乎比刚才清醒了不少。惜翠见他没事,也没同他行礼,转身就要离开。 没走两步,却被他又叫住了。 “对了,翠娘。” “你刚刚送来的糕点。”卫檀生莞尔道,“我很喜欢。” 清润的嗓音清楚地回荡在红梅白雪中。 惜翠脊背微僵,步子没停。 女人行走在寒夜,背影清瘦,单薄得似乎不堪寒风摧折。 但他心里清楚,这看似楚楚可怜的女人,心中盘算着的主意倒是阴毒得很。 卫檀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,被她这么一打岔,他体内翻涌着的欲望正好平息了不少。 算算时间,吴怀翡也该找出了解药。 卫檀生抖了抖衣裳,捋垂落在肩侧的发丝,绞干了水,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而去。 等回到暖阁中,借着灯光,惜翠才看见她胸前的衣襟已经浸湿了大半,紧贴在肌肤上,渗入一阵刺骨的寒。 想到这身体的情况,惜翠不敢耽搁,赶紧将暖炉挪过来,烘干水渍。 她也没再出去,窝在暖阁中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,一直睡到宴饮结束。 她离去前对吴怀翡的态度不客气,但到底姊妹,离开时还是一起离开的。 离去前,安阳侯府夫人特地亲送。 能得主人家,尤其是侯夫人亲送,这待遇非同一般。 但在对待这姐妹俩的态度上,崔氏可以说是天差地别。 她见得人多,这吴家二娘虽然看似柔软堪怜,实则阴郁,活像个鬼,叫她心里不舒服。对待她时,只维持了两分面子上的客套。 而吴怀翡机敏温驯,深得她欢心,却是挽着她的臂弯,一路有说有笑。 惜翠不疾不徐地走在两人身侧,心神没放在两人身上。可能是因为烘了太久暖炉,又在外面吹了不少冷风的缘故,她现在头昏沉沉的。 登上车,没看见吴怀翡欲言又止的模样,靠着车壁又睡了过去。 回去后,她就生病了。 病来如山倒,这一病,来势凶猛。 前几天,惜翠几乎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,足足过了两天,才总算好转了不少。 缠绵病榻的滋味不好受,健康的无灵魂被困在一具羸弱的身体中,折腾得她欲哭无泪。 她完全法想象,这十多年的日子,吴惜翠是怎么熬过来的。生长在这种环境下,难怪会养成她如此敏感狭隘的性格。 其间,她也见到了吴水江夫妇。 虽是认回了亲生女儿,夫妇俩对待这个养女也是一如既往,未曾有半点疏漏。十多年相处中生出的深厚感情,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抹去的。 奈何吴惜翠看不出来。 吴怀翡毕竟失散在外,才认回来,夫妻俩对她更关注一些实为人之常情。 而吴惜翠眼中却只能见到吴氏夫妇对吴怀翡的好,心下怨恨她抢了属于她的宠爱。 该是她的,她半分也不愿让。 父母如此,高骞也是如此。都被归为她的所有物。 接过海棠递来的药,惜翠憋着气喝了一半,还剩大半碗。 舌根又苦又麻,实在是喝不下去了。 便含了颗蜜饯,缓缓再喝。 望见紧闭的门窗,嗅着屋里的炭味儿混合着药味儿,惜翠蹙眉,“窗户拉开点儿,透透气。” 海棠拿回空碗:“娘子病刚好,还是不要过冷风了。” 惜翠:“这点冷风不妨事的。” 原主积威甚深,喜怒无常,海棠不敢忤逆她,只好走到窗前,将窗户支开了一个小缝。 窗户刚一支开,突然就听到了前院传来的隐约的动静。 海棠贴在窗前,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,急急忙忙地跑过来,“娘子,前院好像有人来了。” 惜翠不太感兴趣地问道:“你有没有听到是谁来了?” 海棠道:“我这就去看看,娘子在这儿等一会儿。” 海棠一溜烟地跑了出去,惜翠捡起床头搁着的一本书,顺手翻了翻。 病刚见起色,却在沉思着这一次她要如何面对卫檀生。 她现在的身份太过尴尬,不过,倒也有个好处。那就是过段时间她会嫁给卫檀生,到时候,同处一室,相处的机会多了,行事也更方便一些。 卫檀生喜欢的是吴怀翡那种温婉的类型,她现在的身体,倒是能走类似吴怀翡的温柔知性路线。 原书中,有关女配的外貌只有短短四个字――“相貌平平”。 但惜翠特意看了看镜子,吴惜翠生得虽不算上什么大美人,但容貌端正清秀,也有几分味道,只是因为常年生病的缘故,气血不足,人又太瘦,整天谋划着怎么对付吴怀翡,相由心生,这才显得刻薄,站在吴怀翡面前,自然是相形见绌。 世人对美人总会有两分优待,即便惜翠,也不能免俗。 翻了没两页,又见海棠进了屋。 “奴婢晓得了,”海棠凑到床前,低声道,“是卫郎君过来了。” 卫檀生? 惜翠放下书,慵懒的神情一敛。 “他来这儿干什么?” 海棠瞥见她神色,就知道娘子向来是厌恶卫郎君的。 也是,这么一个跛子,竟然也要娶自家娘子。娘子曾不止一次暗中垂泪,只道是爹娘偏心。这大娘一回来后,就忘了她这个女儿,甚至还将她许给了个不良于行的瘸子。 海棠严肃了神色,冲上前,扶着惜翠躺下,替她掖了掖被角,“许是那卫郎君听说娘子得了病,特地过来探病的。娘子且躺下,等他过来,我只说娘子睡了,将他打发出去就是了。” 比起海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,惜翠却很平静,依言躺了下来,扯着被子盖好了。 吴惜翠与卫檀生有婚约,没多久就要嫁过去。未过门的妻子生了病,他过来探病,不算出格。 卫家人是担心他在寺中待得太久,无意于家室。吴家却是担心吴惜翠心中有怨言。两家人都默契地有意让两人多接触接触。 都是朝气蓬勃,春心萌动的年纪,不愁日后培养不出感情。 在两家长辈有意催促的情况下,卫檀生听闻她生病,自然是要过来看看她。